奶奶常说一句话:“亲戚远来香”。那时我还小园十州,不懂这话的意思。每当我和弟弟因为一点小事打闹的时候,奶奶就会抛出这一句,然后严肃地狠狠地说道:“等将来把你送回老家,看你俩还打不打?”
在奶奶的眼里,老家就是最远的地方了。小时候,我随着爷爷和爸爸回过老家,午夜12点从沈阳上火车,而且一般都是过路车,困顿乏累并站到清晨5点钟,火车到达县里火车站,在候车室里挨到清晨8点,购买县城汽车客运站唯一一班县际小客车票,坐着“人满为患”的汽车在山间绕来绕去、在小溪穿来穿去,一路颠簸4个多小时才到达乡里。这还是“风调雨顺”情况,若是山水大涨或是大雪封路,可就“举步维艰”了。有一次,眼看县际班车快到乡里,遇到河里涨水阻挡汽车无法通行,我们几人把从沈阳带来的糕点、糖果顶在头上,蹚着齐腰深的水一路步行……到了乡里,总要再买些米面油,不能给老家亲人们本就不富裕的生活带来负担,这是爷爷立下的规矩。这时家里来接的大马车,就载着我们步入最后一段旅程,下午2点左右才能到家。历时约14个小时的“长途跋涉”,真是一种意志的磨炼和考验。
弟弟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,这或许是他没回过老家的缘故,对奶奶的话不以为意。他大眼睛一翻,嘴一撅,满不在乎地来了一句:“老家就老家,能咋的?”见到威慑无效园十州,奶奶操起了笤帚,弟弟落荒而逃。即便他不跑,奶奶也不会真打。奶奶知道的地方不多,她出生在九一八事变那一年,基本不识字,十几岁就和爷爷从辽西的老家来到沈阳谋生,之所以对老家有感情,是因为她和爷爷都是从那个村子走出来的,一个哥哥、两个姐姐也在老家。每次有老家的书信,奶奶都让爸爸仔仔细细地念给她听,爸爸念完,还要我们念。那时候,觉得奶奶太过絮叨,很不耐烦。那些信,奶奶都跟宝贝似的放在小木匣里,闲了就拿出来抚摸着一遍又一遍。
有一年,奶奶的外甥宝生从老家来沈阳打工,父亲给他找了个搬运工的工作,还张罗租了一个小房子,并准备了被褥和锅碗瓢盆等生活日用品,其他亲戚来也是如此。奶奶总说:“亲戚远来香,我和你爷爷算是新中国第一批进城务工人员,我们知道这里的艰辛,老家的乡亲们不容易啊!能帮一把帮一把。”
后来,我和弟弟工作了,结婚了,我们两家相距不远,经常一起吃饭购物,一起带着孩子回家看奶奶。奶奶很高兴,抱着重孙子、重孙女喜笑颜开地说:“兄弟俩离得近多好,有了事情彼此也有个照应。”
前不久,老家的二伯突然来到沈阳,说是看看他的二儿子在沈阳买的房子。我和弟弟打听老家的变化,谁家又“添丁进口”了,谁家孩子又“金榜题名”了……说着说着,我们都沉默了,因为听不到奶奶的声音了,苍颜白发而又慈爱可亲的奶奶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。(高殿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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